斧痕落处,无声无息,如一道灰线裁开天幕,自那光之巨人的胸膛中央,悄然划过。
那光之巨人,乃亿万恒星本源所聚,阳界王以神血为引,燃尽道源所化之至高化身。其身擎天,右臂高举,掌中凝聚着重启一界的无上伟力。可就在那灰痕掠过的刹那,指尖的光辉骤然熄灭,如同风中残烛,被无形之手掐断了命脉。
紧接着,那横亘星空的亿万丈金身,自斧痕处开始寸寸瓦解。非是崩碎,而是消融,是退转,是归于本初的虚无。璀璨金光迅速黯淡,化作原始光尘,继而光尘亦失其灵性,被那灰痕所携的混沌道韵彻底吞噬,湮灭无痕。
曾如双日般照耀诸天的眼眸,此刻蒙上灰翳,神采尽失,唯余死寂。那足以震裂寰宇的怒吼,凝滞于喉间,终未能出口,便随整个巨人之躯,在无声的寂灭中化作漫天灰烬。
然,那灰烬甚至不曾飘散,只被一股无形之力牵引,凝成一线微芒,悄然没入李牧掌中那柄混沌巨斧之中,仿佛从未存在。
天地死寂,万籁俱空。
阳界王,执掌阳界万古、镇压纪元浩劫的至高主宰,竟以如此方式,一斧斩灭化身,形神几近俱散!
裂宇号上,大牛与林小囵,连同整支阳界大军,皆如泥塑木雕,目光呆滞。他们亲眼所见,一界主宰倾尽本源的一击,竟被如此轻描淡写地抹去,连存在之痕亦被涤荡干净。那是一种超越认知的威能,凌驾于法则之上,强大得近乎虚幻,恍若一场荒诞梦境。
空气中残留的淡淡虚弱气息,那是阳界本源被燃烧后的余烬;星域深处传来的低沉哀鸣,那是天地在悲恸。一切都在诉说——方才那场寂灭,真实得令人窒息,惨烈得令人战栗。
李牧收斧而立,神色如古井无波。他只是淡淡扫过那片曾矗立光之巨人的星空,目光掠过那因本源被焚而微微震颤的虚空。
“咳……咳咳……”
一声虚弱而压抑的咳嗽,撕裂了死寂。
原地,一团残存的金光艰难凝聚,最终化作一道狼狈身影——正是阳界王本尊。此刻的他,再无半分主宰之威,帝袍破碎,焦黑血肉外露,俊美容颜苍白如纸,唇角溢出一缕金色神血,手中大日审判之枪,光华尽失,枪身遍布裂痕,似风中残烛,随时将碎。
此乃阳界王真身,曾借燃烧阳界本源,踏入“神我归一”的禁忌之境。
可李牧那一斧,非是破灭其形,而是直斩其道根,将其与阳界本源的联系生生斩断,硬生生从那无上状态中剥离而出!
本源未达目的,反噬自身,道基几近崩塌,神魂重创,几乎道消身殒。
“你……究竟是何等怪物!”阳界王踉跄站稳,双目死死盯住李牧,眼中骇然未退,更添一层深入骨髓的绝望,他毕生所修之道,苦心参悟的禁术,在对方面前,竟如儿戏般不堪一击。
李牧不语,只静静凝视,眸光深邃如渊,仿佛能照见万古轮回。
那目光中的冷漠与决绝,让阳界王心头一沉。他知晓,此战已无转圜。他败了,败得彻底,败得再无翻身之机。
可他是数界之王,执掌万古,骨血中流淌着王者的骄傲与疯狂。可败,不可降;可死,不可辱!
“想杀我?哪有这般容易!”
阳界王仰天长啸,声带悲怆,更含决绝,他猛然咬破舌尖,喷出一口本源精血。那血在空中燃烧,化作一道玄奥元力,轰然融入大日审判之枪。
“以我残躯,祭我神兵!以我道源,化我劫火!”
“禁术——阳界寂灭,万法归墟!”
轰——!
天地骤变!这一次,不再引动阳界之力,而是以阳界王自身残存的一切为祭,引动阳界最深层的“寂灭”法则!
刹那间,一股浩瀚的气息席卷而出,散发冰冷死寂之意,是万物终结的凋零之音。
阳界星域,亿万恒星光辉迅速黯淡,仿佛生机被抽离,星辰崩塌,法则逆流,虚空塌陷,一切皆在向“寂灭”滑落!
此乃同归于尽之术!阳界王欲以自身毁灭为引,将整个阳界,连同李牧,一同拖入永恒虚无!
“师尊!”林小囵惊呼,神魂颤栗,那寂灭之火,连她所修的道域都在预警。
“疯子!彻头彻尾的疯子!”大牛面如死灰,纵有混沌壁障庇护,亦感死意临身。
那寂灭之火,无形无相,却渗透万物,自阳界王体内扩散,所过之处,星空化尘,时间凝滞,它如死神之潮,不可阻挡地涌向李牧,欲将其彻底吞噬,化为虚无。
面对这近乎无解的绝道之术,李牧眸光终于微动,非因惧怕,而是赞叹。
这阳界王,确为值得敬重之敌,绝境之中,犹能爆发出如此惊世之力。
然,赞叹归赞叹,此人,终不可留。
李牧缓缓抬起左手,掌心之中,一团朦胧灰光悄然凝聚。那光,混沌未分,如一界初开前的胎膜。
随着光华流转,一扇古朴门户于掌心浮现。门身由混沌之气凝成,纹路玄奥,似刻录着开天辟地之前的秘密。门户虽小,却吞吐万有,仿佛连接着无垠的原始世界。
在李牧催动下,那门骤然放大,化作横亘星空的巨大虚影。非实体,却比实体更真实,更厚重。
那混沌之门,如巨口张开,朝着阳界王所在,朝着那片即将寂灭的星域,缓缓压下!
寂灭之火触及门影,如雪遇沸汤,无声哀鸣,瞬间被吞噬、化解。崩塌的星辰、逆流的法则,在门之吸力下止住颓势,反被牵引,汇入门中。
“不!这是何物!”阳界王瞳孔骤缩,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将他笼罩。他的寂灭之术,竟被轻易吞噬!他欲逃,欲战,可体内残存本源已在禁术中耗尽,此刻更被混沌之门的力量彻底镇压,动弹不得。
阳界王的身躯,连同那柄裂痕班驳的大日审判之枪,在混沌之门的吞噬下逐渐模糊,终化作一道流光,彻底没入那扇古老门户,消失无踪。
轰隆!
随着阳界王的湮灭,那巨大门影亦迅速缩小,化作一道灰芒,没入李牧掌心,隐而不现。
星空重归平静,那些曾被寂灭之力侵蚀的星辰,竟在混沌之门吞噬寂灭本源后,缓缓复苏,重新燃起微弱光芒。
仿佛一场末日浩劫,被一只无形之手轻轻抹去,不留痕迹。
李牧身影,亦随之消失。
下一瞬,李牧已立于一片无垠的灰蒙世界。
混沌宝府,内藏乾坤。
举目四望,唯见混沌翻涌,无天无地,无日无月。混沌之气如活物般律动,每一次起伏,皆似在孕育新生,又在湮灭旧迹。
在这无尽灰茫之中,一片浩瀚“海域”横亘眼前。非水,乃纯粹混沌之气凝聚而成的气海,广袤无边,波澜不兴,却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威压。
海面之上,万千灰色气流如锁链般自深处延伸,将一道身影牢牢镇压于气海中央。
正是阳界王!
此刻的阳界王,浑身缠满混沌锁链,动弹不得。大日审判之枪亦被锁链缠绕,裂痕在混沌之气的侵蚀下愈发深重,几近碎裂。
阳界王脸上写满绝望。那混沌气海正以缓慢而坚定之势,消磨其残存本源,炼化其神魂,连他引以为傲的阳之法则,也在混沌侵蚀下黯然失色,灵性全无。
阳界王欲嘶吼,欲挣扎,然,声音无法发出,所有力量,所有反抗,皆被这无边混沌彻底镇压,化为乌有。
李牧踏空而立,身姿如剑,宛如这片混沌天地的唯一主宰。
左手持混沌巨斧,斧身流转灰芒,蕴含开天辟地之至理。
右手握一杆古幡,通体灰暗,无一丝色彩,却玄奥难言。幡面隐约浮现混沌初开、万物演化的景象——此乃混沌灵幡,伴生至宝,可引混沌,镇万灵。
身后,一株参天巨树扎根混沌气海深处,直插虚无!
那树,通体混沌凝成,枝繁叶茂。每一片叶,皆如微缩一界,闪烁深邃道光。树冠之上,隐现一枚枚混沌道果,道韵流转,诱人至极。
此乃李牧之混沌道树!以混沌大道为根,自身道果为养,于宝府中孕育而出的至高道则显化,它扎根混沌,汲取混沌,反哺混沌,更是炼化万物、提升道行的无上法门。
此刻,道树根须如万千触手,深扎气海,又分出无数细丝,缠绕于阳界王与大日审判之枪之上。
随着道树每一次律动,精纯混沌之气如潮涌出,冲刷阳界王之身,分解其神魂,瓦解其道基,将其本源之力尽数化为混沌养分,经道树转化,融入李牧自身大道。
阳界王神魂在混沌冲刷下无声哀嚎,意识渐趋模糊,唯有深入骨髓的痛楚,提醒着他——一切皆真。
李牧目光平静,落在阳界王身上,无悲无喜,无动于衷。此非寻常之战,而是道之对决,生死之争。
阳界王欲以焚界之术同归于尽,便注定今日唯有此局。
将其收入宝府,非为镇压,实为炼化,化其本源为己用。此乃混沌大道之性,亦是李牧登临绝巅之途。
混沌巨斧在空中划过一道玄奥弧线,似在丈量混沌之广。混沌灵幡轻摇,每一次摆动,皆引动气海翻腾,对阳界王的压制更进一步。身后的混沌道树,则如无言见证者,默默汲取,悄然壮大。
李牧心知,炼化阳界王,将是混沌大道的一次质变飞跃,一界之主,其法则与本源何其浩瀚精纯?
吞而化之,大道将更趋圆满,对“开天辟地”之理,亦将洞悉更深。
李牧缓缓闭目,神识沉入混沌大道之中。意识与混沌道树相连,与混沌气海相融,与混沌巨斧、混沌灵幡共鸣,整片混沌宝府,皆在他心念之间,如臂使指,浑然一体。
这一战,未止于斩灭,而始于此炼化大道之路,步步踏血,终将踏破混沌,见那无上之光。
混沌宝府深处,时间似已凝固,又似在飞速流转。道树每一片叶子的明灭,皆与李牧的呼吸同频,混沌之气的律动,都似在低语着一界最原始的秘密。
阳界王的本源,如涓涓细流,被道树根须缓缓抽离,转化为最纯粹的混沌之力,滋养着李牧的道基。
纯阳道果,在树冠之上悄然孕育,光芒愈发深邃,那不仅是力量的积累,更是对“混沌”二字的深刻领悟——混沌非无序,而是万有之源,是生灭之母,是破而后立的终极真意。
被镇压于气海中央的阳界王,意识在混沌的冲刷中渐渐模糊,神魂如风中残烛,曾经主宰一界的骄傲,此刻如沙塌般崩塌。
阳界王终于明白,自己所执掌的“光明”,不过是混沌中短暂浮现的一缕微光;他引以为傲的“永恒”,在真正的混沌大道面前,不过是一瞬的幻影。
阳界王试图回忆自己为何而战,为何而怒,为何不惜焚尽一界也要与之同归于尽。
可记忆如沙,从指缝中流逝,唯有那深入骨髓的痛楚,与那无边无际的灰暗,如永恒的牢笼,将他囚禁。
李牧依旧静立,如亘古存在的山岳,心神早已超越了胜负,超越了生死,他所求的,非是主宰,非是权柄,而是那至高无上的“道”。
混沌宝府之外,星空恢复了平静。
裂宇号上,众人仍沉浸在方才的震撼之中。那场战斗的余波,早已超越了他们的理解范畴,他们只知,师尊赢了,以一种无法言喻的方式,将那不可一世的阳界王彻底镇压。
林小囵望着星空,眼中既有敬畏,也有迷茫,隐约感觉到师尊的修为境界已远非她所能想象,这辈子亦难以企及。
混沌宝府内,那片被混沌气海包裹的虚空中,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悄然漾开,那是阳界本源最后的回响,带着无尽的哀伤,悄然脱离了三千界的脉络,流失殆尽,为一位旧神的逝去,奏响最后的挽歌。(本章完)